葱意盎然

良知出走,逻辑辞世

【双书记】奇谈怪论·长明灯(下)

渡渡渡,他不渡你我渡你TaT

墨尔本的风:

         ①第一个小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长明灯(下)
  “这位夫人自嫁给赵大人起,便极力揣摩自己丈夫的喜好。无论是花草还是饮食习惯,都不过投其所好而已。”高育良嫌弃的将杯子放回桌子又稍稍向外推出一点儿:“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你是说这个赵大人从一开始就不满意自己的亲事?”桌上摆着的油灯噼啪一声炸出朵小小的灯花,李达康变了根细长签子拨了拨灯芯:“人真没有意思,既然不喜欢干嘛还要成亲呢?”他似是想起什么忽而就失了刨根问底的兴致,蔫头耷脑的没了神采。他又觉得做人不如做狐狸了,狐狸这时候就能把脸埋进自己的尾巴里,人可不行。
  人没有尾巴。
  “人这一生啊,哪有那么多的皆大欢喜,求仁得仁罢了。”高育良心说这狐狸脑瓜子不怎么灵光,心思还挺多:“你先前讲那女子不能对夫人的地位构成威胁,倒是猜对了一半。因为无论是碍于礼教还是赵大人兄长甚至是现在的地位,赵大人的这点儿心思都只能烂在肚子里了。但纵使这位夫人再宽容大度,也断然做不到对此熟视无睹,何况这个女人同她朝夕相对。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夫人虽然知道丈夫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却不知他心系之人正是长嫂。”
  “因为觉得放心,所以这位夫人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
  “只怕她是在自己有了身孕之后才瞧出这些端倪的。”然而这种事情惊世骇俗,她出身书香门第还深爱自己丈夫,既无法与他人倾诉又不忍见事情败露赵大人身败名裂,除了暗自咬牙垂泪哪里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心思郁结气虚体弱,加上又是头胎,自然就凶多吉少了。”
  “没意思,我困了,回去睡觉。”李达康彻底败了兴致,双手一拍站起来往屋外去了。
  李达康这种莫名其妙甩脸子的行为不是一次两次了,高育良懒得叫住他——反正李达康没心没肺,明天一早睡醒自然就忘得干干净净。实在不行,买斤糖炒栗子几块桂花糕哄一哄,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刚擦亮李达康就来敲他的门:“你打算怎么办?”
  高育良替他开了门,复又坐回桌边端起茶盏:“怎么,气消了?”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高育良心想,这怎么又赖我身上?
  高育良问夫人从前的陪嫁丫鬟要来了她出阁前最喜欢的一本诗集,待到子丑相交阴气最盛之时引那盏长明灯上不息之火化去。火舌卷上书页越燃越旺,明明四周窗户紧闭室内却起了大风将书架上其他书本吹得哗哗作响,焦糊的纸屑随风飞舞粘在宣纸木架桌面上顷刻便燃起熊熊大火。房间里一时热气翻涌,高育良却是不慌不忙淡然笑道:“夫人滞留于此无非心有不甘,然而他既无心于你,纵是夫人以自身神识为引燃这一盏不息不灭之灯,也不过令他徒增烦恼而已。以夫人之聪慧,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刺耳的风声渐弱逐渐为一个凄厉的女声所替代:“我嫁于他十余春秋,无时无刻不先他着想,唯望有朝一日他能识得我的一片真心。他既无心于我,何苦当日来我家提亲,平白耽误我大好的光阴?”
  “夫人既知他心有所属,十余年朝夕相对尚不及他人亲手所制的一条腰带,便更应明白与其做这小小一团烛火耗尽自己三魂七魄以求得他人怜惜,不如放下心中执着,以夫人之才情拘于男女之事殚精竭虑播穅眯目,岂不可惜?”高育良朗声道:“赵大人心有所属却平白误你,是为不仁;爱慕长嫂,是为不义。如此不仁不义之徒,哪里值得夫人这般垂怜?高某言尽于此,现将夫人当年心爱之物化予夫人,还望夫人摒弃执念迷途知返。”
  那火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站在高育良身边的李达康右脚向后拉开半步却被高育良按住手背,他看看附在手背上的那只手然后顺着那手缓缓抬起视线正看见高育良朝他微微摇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来。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四散的火屑之中高育良宽大的衣袍迎风招展,叫李达康一瞬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盘旋在室内的风渐渐止住,灼人的热浪也开始消退,本来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书房里的光线暗下来四周又恢复成原本整齐的格局只剩下放在桌上的灯燃着豆大的火焰——显然刚刚那场大火不过是执念扭曲出的幻觉。
  墙角慢慢浮现出一个持书而立的柔弱女子,她朝高育良李达康盈盈一拜,然后转身飘然而去。
  那盏长明灯上的火焰轻轻摇晃几下,忽而熄灭了。
  高育良与李达康天将亮时便告了辞。“请告知赵大人,将夫人灵位前的蜡烛点上吧。”高育良朝管家拱拱手。
  他俩出了城上了官道走出半晌,李达康忍不住问他:“虽然这赵大人在他老婆的事情上是缺德了点儿,也算不得不仁不义吧?”
  “这位夫人虽说对自己丈夫一往情深,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心灰意冷了。如果说她生前还对赵大人抱有一丝幻想,当她的孩子胎死腹中,便纵是赵大人当真对她有情,也于事无补了。”高育良叹了口气说道:“她之所以迟迟不愿离去,不是不舍也不是怨怼,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付出的越多就越不甘心一无所得,总指望再坚持久一点儿就能云开雾散,其实到这时候最开始的执念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
  “可我见那位赵大人也未必对自己发妻一点儿情意都没有,虽说一开始是心不在焉,但这么多年的陪伴也不是假的,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李达康想了想:“我们算不算是坏人姻缘?”
  “若当真是好姻缘,哪有轻易被拆开的道理?那赵大人倘若当真因为自己夫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与委曲求全的讨好而回心转意,也不过就证明他心痴意软用情不专。说到底她不是那位嫂夫人,不论赵大人心里有她没她,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达康不乐意了,他冷下脸出口反驳道:“按你这样说,世上岂不是日久生情都没有好结果了?”
  “假若当真日久生情,便也用不了十余年时间。以十余年时间尚且捂不热的一颗心,就是千年万年也一样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况且她阳寿已尽,前尘往事自然也该一并舍了,无牵无挂干干净净的投胎才是。”高育良侧过脸,见李达康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高育良不明白自己到底又哪句话惹着他,他纳闷这狐狸怎么整天阴阳怪气的。高育良不想拉下脸来哄他以免接下来山高路远都得对他低眉顺眼的,他清了清喉咙:“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便不渡你成仙了。”
  “你爱渡哪个渡哪个,我还就不稀罕呢!”李达康眼睛通红气急败坏地冲他嚷嚷,一下现出原形窜进道儿旁的草丛里没了踪影。


           长明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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